五十歲的時候，我也打算穿著粉色的裙子去踏春，六十歲在海邊穿比基尼，七十歲去環游世界，年齡不是一種束縛，而是歲月的加持，令我們的內在深邃，外表從容，令人生的每一個階段，都散發獨特的香味。

 ■ 沈荻

 一直喜歡穿裙子，吊帶裙、大擺裙、裹裙，各式各樣的長裙我都愛，每到換季，裙子一定是必買的單品。除此之外，我還穿爛邊牛仔褲、露肩上衣、飛行員夾克、斗篷外套等一切令老媽看不懂的衣服，總之，我衣櫥里就沒有兩件中規中矩的衣服，尤其排斥職業裝，總覺得它把人套進了殼子里。

 對顏色的選擇更是隨心所欲，衣柜里充斥著素白素黑，各種碎花，乃至翠綠、粉紅、奶油白這些嬌嫩反沖的顏色。出門選衣服，只看當天的心情和狀態，對于什么年紀應該穿什么衣服，我腦子里好像從來就沒有這種概念。

 當然，我也樂意看能把一件職業裝穿得精彩非凡的女性，看青春小女生穿仙袂飄飄的古風，看精致到頭發絲兒的老奶奶穿對身材要求苛刻的旗袍，能把一件衣服穿得隨意灑脫的人都好看，重點在于不是衣穿人，而是人穿衣，起碼我從不在意對方的年齡、身份、地位，甚至身材，是否“應該”去選擇那件衣服。

 讀過馬斯克母親梅耶的自傳《人生由我》后，我對“年齡不該成為美麗限制”這件事有了更深的認識。在這本自傳中，梅耶詳細講述了自己大半生的經歷，年輕時曾是選美佳人，經歷過一段不和睦的婚姻后，身無分文地帶著孩子從暴躁丈夫身邊離開，成為營養師和模特，獨自帶大馬斯克三兄妹，直到他們離家去上大學，她漸入老境，白發蒼蒼。

 在這些文字里，我看到的是一個不完美卻充滿勇氣的女性。她懼怕肥胖，食譜常年被酸奶、蘋果和燕麥片填滿；她的收入始終不穩定，時常擔心付不起房租和孩子們的學費；她最終成為一名超模，卻從來對自己的衣品不抱信心。她經歷過無數次挫折和拒絕，在那些時刻，她所感受到的沮喪和痛苦，不比任何一個普通人少。但令我驚嘆的是梅耶在照片里的狀態，她已七十高齡，滿頭銀發絲毫沒有給她帶來疲憊老態，深邃的眼眸和略顯銳利的五官更賦予了她一種不屈不撓的剛性之美，比起年輕時標準美國女郎的豐腴性感，如今的梅耶更加韻味無窮。她穿著白色襯衫和緊身牛仔褲，一抹烈焰紅唇，目光炯炯地看向前方，像一顆碩大的鉆石那樣熠熠閃光。

 我還喜歡看她穿著露膊的銀色禮服裙，化著時髦的小煙熏妝，略微松弛的肌膚上鐫刻著歲月的痕跡，但在她自信的微笑里，竟也覺得衰老在某種程度上，乃是時間的一枚獎章。

 在視頻平臺看章小蕙與香氛品牌創始人Jo Malone CBE的對話訪談，作為我最欣賞的女性博主之一，章小蕙每次出現時的狀態都令人膜拜，數十年如一日的濃密大波浪長發，保養得當的皮膚，清水般的眼眸，年屆五十歲的伊人，仿佛一朵花開不敗的玫瑰。

 那天，章小蕙穿著一件蕾絲花邊的白色襯衫，淡淡說起那些年開買手店、寫專欄、創業的經歷，像在講述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。只有了解過章小蕙的故事，才會知道在這樣柔美優雅的外表下，隱藏過多少驚心動魄的至暗時刻。她曾經歷過婚變、破產和八卦輿論的輪番進攻，但她始終不發一言，坦蕩蕩地熱愛著美妝華服，并不肯因為經濟欠佳而慢待自己。

 很多年后，輿論悄悄反轉，她仍然活躍在時尚圈，依然熱愛露膚長裙、緊身牛仔褲和蕾絲花邊，她在公眾號專欄中如此介紹自己——A rose is a rose，玫瑰是一朵玫瑰。是對生活的熱愛、夢想和勇氣，令她保持了一朵玫瑰的尊嚴，那是一種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女性力量。

 要看到一個人的靈魂，就去看看此刻的她，她的著裝、儀表、神態、談吐，就是她內在狀態的真實體現，是過去所有經歷的總和，也是對人生化繁為簡的提煉。

 五十歲的時候，我也打算穿著粉色的裙子去踏春，六十歲在海邊穿比基尼，七十歲去環游世界，年齡不是一種束縛，而是歲月的加持，令我們的內在深邃，外表從容，令人生的每一個階段，都散發獨特的香味。